黄仁勋已经62岁了，他没有继任者，有的是60个直接向他汇报的下属。每天，他听取汇报、下达指令，并确保严格执行，就像亚瑟王和他的圆桌骑士。即使现在，他也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：一切才刚刚开始，他的热情、精力和动力正值人生高点。在英伟达，没有人可以取代黄仁勋。硅谷从不缺传奇，科技圈“教父”的头衔轮流转——千禧年的第一个10年属乔布斯，第二个10年归马斯克，最近的10年，皇冠落到了英伟达创始人兼CEO黄仁勋头上。本周，这位“新教父”访华的消息成为科技圈大事。

1月15日，黄仁勋低调到达深圳，参加当地分公司的年会，随后前往北京、上海、台北，与英伟达中国区员工共同庆祝春节。这是黄仁勋短期内二度访华。黄仁勋所到之处总会吸引全球目光。原因在于英伟达已经成为AI时代的军火商和发电厂。三年前，ChatGPT 诞生，全球范围内掀起“百模大战”。作为算力基础，英伟达的GPU被全球大模型企业抢购，一度占据AI芯片超80%的市场份额。就连甲骨文创始人拉里·埃里森和特斯拉CEO埃隆·马斯克，都在饭局上“乞求”黄仁勋。

一块块GPU变成美钞，堆叠起英伟达陡峭的股票曲线。2024年6月18日，英伟达以3.3万亿美元市值超越微软、苹果成为全球市值最高的公司。黄仁勋则凭借1180亿美元的身家，位列彭博亿万富豪榜的第12位。财富之外，真正让黄仁勋在中文互联网上出圈的，是他随时随地散发的松弛感。例如一年前英伟达中国区年会上，穿上东北大花袄、拿着红手绢在台上热舞的形象，或是在中国香港吃大排档、在中国台湾用闽南语买凤梨，以及多年前给小米站台，号召观众喊“小米V5”的视频，都频频被岁月史书，成为其个人魅力中接地气的一部分。

然而，在英伟达内部或是竞争对手眼里，黄仁勋近乎于“洪水猛兽”。从鼓励员工996式加班，到在100人的大厅公开“羞辱”员工，再到对竞争对手3dfx发起的反诉讼战，种种事迹数不胜数。《黄仁勋：英伟达之芯》作者斯蒂芬·威特表示，黄仁勋是那种肉食性CEO。英伟达从全球吸纳人才，专注于追求利润和击败竞争对手，黄仁勋会把员工推到极限，要求他们完全信任并跟随上阵，但同时他也是英伟达里的传统大家长。他爱他的员工，试图在这里建立“可以工作一生”的文化。书中，黄仁勋毫无保留地讲述了自己的不安或偏执，他担心英伟达的失败，对不起员工、有辱家人。

尽管身家已经超过1000亿美元，且经营着地球上最有价值的公司，黄仁勋仍会在凌晨4点准时睁眼，然后望着天花板——思考英伟达可能失败的各种方式。“假如AI系统不能如预期般运作，会出问题的，我得起床去工作了……”恐惧催促着这位62岁的老将回到办公桌前，逐个点开并回复2万封来自英伟达员工的邮件。他曾要求员工提供每周5项重要事项清单，这是公司庞大臃肿之后，破除官僚作风的有效方法。

黄仁勋已经这么工作整整32年了，他同时也是标普500的科技公司中在职时间最长的CEO。英特尔前CEO安迪·格鲁夫曾说：“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。”这句话在黄仁勋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。他看到了这个行业竞争的艰难，看到芯片公司曾经的崩溃和衰退。每月的例会上，黄仁勋总会强调“我们距破产仅30天”。当英伟达芯片获计算机杂志第二名时，他的反应也是“第二就是失败者”。

如今，同样的故事可能在英伟达上演：英特尔和AMD都在加速推出人工智能芯片，老对手们在使劲儿追赶。同时，占了英伟达上一财年收入近五分之一的谷歌、微软和亚马逊三家公司，目前都在开发自己的芯片。黄仁勋必须持续保持领先的身位，一旦稍有差池，股价就会面临暴跌。

英伟达“奋进号”大楼内部视野开阔，从建筑一端至另一端的距离可达数百码，视线全无遮挡。这正是黄仁勋所期望的效果——如此一来，他就能360度全方位地观察员工。这个勤勉的“暴君”，日复一日地鞭策自己，也把低气压带到了周边。黄仁勋会对身边人跟不上他思维感到沮丧，也会对员工说“你该像CEO一样管理自己的时间”。他试图在每个员工心中植入一种紧迫感——必须高强度运作、永不松懈，总要在心里想着自己落后了。

紧绷的工作文化推动着英伟达这个芯片工厂以每6个月为周期，更新出全世界最好的下一代GPU，并在短短数年内，把推向市场的芯片数量翻了3倍。基于领导者的偏执和焦虑，这家超级公司的工作自是不易。大多时候，英伟达的员工每周需要工作6天，常加班至深夜2点，还要应对频繁的会议和严苛的时间管理。更重要的是，他们需要时刻保持警惕，迎接来自老板黄仁勋的愤怒。一位英伟达前员工曾回忆起，自己搞砸过一项小任务。黄仁勋在30多位高管面前质问他在公司待了多久，工资领了多少。这种“公开处刑”式的内部批判，并非人人都能适应。

尽管黄仁勋的要求近乎严苛，但从高管到员工，鲜少有人对他产生负面评价。英伟达过去30年的成绩足以让员工学会无条件地信任黄仁勋。毕竟“好运赌王”黄仁勋总能找到机会，然后带着他们赚得盆满钵满——比特币热时，英伟达GPU被“矿工”大量购买用于挖矿；新能源车企探索自动驾驶，英伟达Orin芯片成高端车型热门选择；最大的手笔，还是英伟达宣布转型人工智能公司后，当年股票暴涨了200%。除此之外，黄仁勋天生的领袖魅力，也让员工们死心塌地。与其他硅谷传奇CEO相似，黄仁勋的故事同样充满“美国梦”色彩。他出生于中国台湾，5岁跟随父母到泰国生活，10岁时被父亲送到美国的姨妈家，阴差阳错入学了一所问题少年聚集的寄宿学校。由于年纪小、个子矮，他被安排每天扫厕所，靠给满身刀疤的“大哥”们辅导功课，跟大伙打成一片。

如今，跟在大哥身后的马仔已然成为西方商业世界的大人物，但这段经历让黄仁勋始终保持着一种“外来者”的视角。“我永远是个移民”，黄仁勋表示，“在内心深处，我依然是中国人。”他对爱情忠贞，与妻子的爱情已经持续将近40年。他酷爱各地美食，在家最大的乐趣就是当个家庭“煮夫”。当然，他也将内心深处的亚洲文化特质带到了英伟达。

不同于Netflix直言不讳地告诉员工，“你不应该期望公司给予忠诚”，黄仁勋致力于在英伟达建立一种文化，一种“让你在这里工作一生”的文化。在硅谷科技公司裁员潮来临之际，黄仁勋会说“英伟达不会主动开除任何一个员工”。如果说，黄仁勋为了鞭策员工，确实在扮演“严父”的角色；那么英伟达也具备了一定传统亚洲家庭的氛围，员工的孩子甚至会跟他们的父辈一起，在这家公司工作。

黄仁勋已经62岁了，他没有继任者，有的是60个直接向他汇报的下属。即使是现在，他也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：一切才刚刚开始，他的热情、精力和动力正值人生高点。在英伟达，没有人可以取代黄仁勋。